“槐树村……”他重复了一遍,像是在回想什么。
“那可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山坳坳。那里的泥腿子,平日里见了穿官服的,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,还能有胆子打人?打得重不重?”
“一个鼻子歪了,一个眼眶青了。
听他们自己说,肋骨也悬乎。”李兆廷的目光一直没离开钱通的脸。
“而且,听那两个差役说,动手打人的,是个叫宋玉的年轻人。
就一个人,赤手空拳,把他们两个手持水火棍的壮年汉子,给拾掇了。”
钱通“哼”了一声,鼻子里喷出一股浊气。
“差役……哼,有些人啊光有一张皮,那副嘴脸,比山里的饿狼还贪。
若不是真把人逼到绝路上,槐树村那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,没那个胆子,也没那个本事。”
“哦?听老钱你这口气,似乎对这槐树村知之甚深?也对这个宋玉……有所耳闻?”李兆廷笑着说。
钱通放下茶杯,迎上李兆廷探究的目光,眼神坦然:
“槐树村出来的人,我倒也认识那么一两个。
至于那个宋玉……前些日子,村长李茂那小子,带他来我这儿卖过一张狍子皮。
剥皮的手艺不错,人瞧着也还算沉稳。”
他顿了顿,补充道:“不像是个会无缘无故惹是生非的主儿。”
李兆廷缓缓点了点头。
“所以,我在想……这事儿,有点蹊跷。
那两个差役,也不是什么善茬,平日里在乡下作威作福惯了的。
这里头,怕是另有隐情。”
“李大人明察秋毫。”钱通的语气依旧平淡。
“所以,”李兆廷身体微微前倾,压低了声音,“我想请老钱你,替我跑一趟槐树村。”
钱通看着他,没说话。
“我知道,李大人手底下能人异士不少,何须劳动我这么个生意人?”
没等李兆廷开口,钱通便自顾自说道:“不过,他们是官,我是民。
有些话,老百姓对着官老爷,不敢说,不愿说。
对着我这么个半截身子埋土里的老家伙,或许还能掏几句心窝子话。”
李兆廷笑了,笑容里带着几分赞许:“还是老钱你懂我。
再者说,你不是说认识那个宋玉吗?
正好去瞧瞧,他是不是真长了三头六臂,敢跟朝廷叫板。”
钱通重新拿起那把剥皮刀,用拇指轻轻在那锋利的刀刃上滑过,眼神深邃。“行。我去看看。”
“有劳了。”李兆廷站起身,目的达到,便不再多留,“那芙蓉糕……”
“留下吧。”钱通头也没抬,“正好,我也许久没去槐树村那地方转转了。”
李兆廷点点头,转身便走。福生不知何时已等在院门口,恭恭敬敬地将他送出了聚宝行。
李兆廷走后,钱通依旧坐在石凳上,看着面前那把寒光闪闪的剥皮刀,久久不语。
“宋玉……”他低声念了一句,然后扬声道:“福生!”
福生一溜小跑进来:“掌柜的,您有何吩咐?”
“去,备一份薄礼,不用太贵重,我要去槐树村,探望一个故人。”
“是,掌柜的。”福生应下。
李兆廷和钱通在聚宝行后院说话的时候,他们谁也没想到,隔墙有耳。
李清漪正百无聊赖地在自家后花园里追着蝴蝶跑。
她爹今日休沐,却一大早就被衙门里的人叫了去,说是出了什么急事。
她一个人闷得慌,连平日里最爱吃的桂花糖糕都觉得没了滋味。
正当她追得气喘吁吁,打算放弃那只不识抬举的花蝴蝶时,隐约听到隔壁院子里传来人声。
她家这后花园,与聚宝行的后院,只隔着一道不算太高的土墙。
好奇心像只小猫爪子似的,挠得李清漪心痒痒。
她蹑手蹑脚地凑到墙根下,扒开茂密的爬山虎叶子,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偷偷往隔壁瞧。
这一瞧,就瞧见了她爹和钱通钱叔叔正坐在石桌边说话。
“……槐树村……”她爹的声音。
“……宋玉……”钱叔叔的声音!
李清漪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。
宋玉!这个名字她怎么可能忘得了!
那个在街上救了她,身手利落得像画本里大侠一样的年轻哥哥!
她赶紧把耳朵贴在冰凉的墙壁上,屏住呼吸,努力想听得更清楚些。
断断续续的对话飘了过来:“……打了两个差役……”“……身手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