汾水下游·无名渔村
寒风卷着冰碴子,抽在脸上像小刀子割。+3`巴.墈`书¢蛧¨ -已¨发.布,蕞,鑫.章?结`王思礼裹着老渔夫那件散发着浓重鱼腥味和汗臭的破旧蓑衣,蜷缩在一条仅容三四人、船帮结着厚厚冰壳的小渔船里。每一次颠簸,都牵扯着左肩窝的箭伤和全身冻伤未愈的筋骨,带来一阵钻心的抽痛。他脸色依旧苍白,嘴唇干裂,但那双眼睛,却如同在冰窟里淬过火的刀锋,死死盯着上游方向黑沉沉的夜色。
“咳咳…阿萝姑娘…再…再来一碗那‘辣汤’!” 王思礼咬着牙,声音嘶哑。他需要热量!需要那股能把肺管子烧穿的霸道热量,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,榨出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!
船尾摇橹的阿萝动作一顿,火光下清秀的脸上满是担忧:“将军!那汤太烈!您伤没好透…”
“拿来!” 王思礼不容置疑地低吼,“老子…要去捅史思明的腚眼!没力气…怎么捅?!”
阿萝看着他眼中那股近乎疯狂的执拗,抿了抿嘴,不再言语。她从船舱角落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瓦罐里舀出小半碗黑乎乎、气味辛辣刺鼻的汤汁。这是她熬了又熬的浓缩“辣汤”,比之前更霸道数倍!
王思礼接过碗,看也不看,仰头就灌!滚烫辛辣的液体如同烧红的铁水冲入喉咙,瞬间引爆!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胸腔,眼前阵阵发黑,汗水如同瀑布般从额头、脖颈涌出,瞬间浸透了里衣。一股狂暴的热流在四肢百骸间横冲直撞,冻僵麻木的肌肉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但随之而来的,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换来的、短暂的、令人战栗的力量感!
“呼…呼…” 王思礼喘着粗气,如同刚被捞上岸的鱼,脸上却泛起一种病态的潮红,眼中血丝密布。“好…好!”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和咳出的血沫,猛地看向船头掌舵、身形佝偻却异常沉稳的老渔夫:“老丈!离史思明那老狗在霍邑的临时粮仓…还有多远水路?”
老渔夫眯着眼,看着黑暗中湍急的河水,声音低沉:“回将军,顺风顺水,绕过前面那道‘鬼见愁’的急弯,再走二十里浅滩…天亮前…能摸到霍邑下游的芦苇荡!那地方,俺年轻时打鱼误闯过,水道隐秘,能藏船!”
“鬼见愁…” 王思礼咀嚼着这个不祥的名字,眼中寒光一闪。“好!就走‘鬼见愁’!阿萝!把家伙什…给老子备好!”
阿萝默默地从船舱底部拖出几个用油布包裹严实的沉重包裹。解开油布,里面赫然是几套沾满泥污、甚至带着暗褐色血迹的叛军皮甲!还有几把磨得雪亮的横刀、短弩,以及十几个黑乎乎、用厚厚油布包裹的…猛火油罐!
“将军…您…您就带这十几个人…真要去…” 阿萝看着王思礼和他身后那十几个同样换上叛军皮甲、眼神狠厉、却个个带伤的亲兵,声音发颤。这些都是王思礼在冰河上捞起来的、侥幸未死的陌刀营老卒,加上老渔夫和两个水性极好的村中青壮,总共不过二十人!
“人少?” 王思礼咧开嘴,露出森白的牙齿,在昏暗的渔火下显得格外狰狞,“人少才够快!够狠!够他娘的出其不意!” 他抓起一把横刀,冰凉的刀柄传来熟悉的触感,仿佛唤醒了他身体里沉睡的野兽。“史思明那老狗,以为烧了老子的粮,断了他的桥,就能高枕无忧了?做梦!老子偏要从他屁股后面…再捅一刀狠的!让他知道…大唐的刀…断了骨头…也能咬下他一块肉来!”
小船如同幽灵,在漆黑的汾水河面上逆流而上。老渔夫和阿萝父女拼尽全力摇橹掌舵,避开湍急的暗流和漂浮的冰凌。船头破开薄冰,发出细碎的咔嚓声。王思礼和他的十几个“叛军”,如同潜伏的饿狼,蜷缩在船舱里,默默擦拭着兵器,检查着弩机,将猛火油罐用绳索紧紧捆在身上。每一次颠簸都带来剧痛,但没人哼一声,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压抑的杀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。
阿萝一边摇橹,一边忍不住偷偷看向船舱里那个如同受伤猛虎般的身影。火光映照着他棱角分明、布满伤痕和疲惫的脸,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,燃烧着一种她无法理解的、近乎偏执的火焰。她不明白什么家国大义,只知道这个从冰河里捞起来的将军,要去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。她咬了咬嘴唇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、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硬面饼,悄悄塞进王思礼手里。
王思礼一愣,低头看着手中还带着少女体温的硬饼,又抬头看了看阿萝被河风吹得发红、却写满倔强的侧脸。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用力捏了捏那块硬饼,揣进了怀里最贴身的地方。那里,还藏着他那枚代表左骁卫将军身份的鱼符。冰冷与温热,杀伐与温情,在这一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