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安·太极宫·甘露殿
殿内烛火摇曳,李琰靠在引枕上的身体微微前倾,肩胛处的剧痛如同附骨之疽,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未愈的伤口。¨x^i¢a!o~s^h\u/o_c-h+i·..c\o\m^冷汗浸湿了他明黄中衣的领口,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跪在御榻前的兵部侍郎,以及他手中那份刚从河东道八百里加急送来的、仿佛还带着血腥与烽烟气息的军报。
“念!”李琰的声音嘶哑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。
兵部侍郎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,展开那份用火漆密封、已被汗水浸得边缘发软的军报,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惊惶:“天宝十一载冬十月廿七,丑时三刻!范阳、平卢叛将史思明、蔡希德、崔乾佑,率精骑三万、步卒五万,悍然越境!其前锋…其前锋铁骑…已…已攻破榆次!榆次守将…殉国!叛军…兵锋直指太原!河东节度使王承业…王承业八百里加急告急!言叛军势大难当,太原…危在旦夕!恳请朝廷…速发援兵!迟则…迟则河东门户洞开,潼关…潼关危矣——!”
“噗——!”
一口滚烫的鲜血,毫无征兆地从李琰口中狂喷而出!猩红的血点如同凄厉的梅花,瞬间染红了御榻前明黄色的锦缎和那封催命的军报!
“陛下——!”上官婉儿失声惊呼,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,猛地扑到榻边,用唯一能动的左手死死扶住李琰摇摇欲坠的身体。高力士魂飞魄散,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嘶吼:“太医!快传太医——!”
李琰眼前阵阵发黑,五脏六腑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、搅动!安禄山!这条养不熟的恶狼!动作竟然如此之快!如此之狠!他派出的暗巡使团恐怕才刚出潼关,安禄山的屠刀,却已经砍向了河东的心脏——太原!
太原若失,连接关中与河北、朔方乃至安西的生命线——汾河谷地驿道,将彻底落入叛军之手!届时,潼关将成为一座孤悬的堡垒,长安的粮道和援兵将被拦腰斩断!这头狼,是要一口咬断大唐的咽喉!
“咳咳…咳咳咳…”李琰剧烈地咳嗽着,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,染红了婉儿素白的宫装袖口。他死死抓住婉儿的手臂,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,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,那双被怒火和剧痛烧红的眼睛,如同濒死的猛兽,越过慌乱的人群,死死钉在侍立殿角、如同沉默山岳般的玄甲大将军苏定方身上!
“苏…定…方——!”李琰的声音破碎而嘶哑,却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决绝与疯狂。
“老臣在!”苏定方一步踏出,沉重的铁靴踏在金砖上,发出沉闷的巨响,盖过了殿内的混乱。他须发戟张,玄铁重甲下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即将喷发的火山,那双阅尽沧桑的虎目之中,是滔天的杀意与无匹的刚毅!
李琰死死盯着他,用尽最后的气力,一字一句,如同淬血的刀锋,斩钉截铁:
“给…朕…点…兵——!”
“…右威卫…左骁卫…神策军…能战之卒——!”
“…凑足…三万骑——!”
“…披甲…备马…带上…所有的…火药…猛火油——!”
“…由你…亲统——!”
“…出潼关——!”
“…给朕…踏平…范阳——!”
“…把安禄山…那条…肥猪…的…脑袋——!”
“…拧下来——!!!”
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,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!这是皇帝用生命发出的咆哮!是帝国在危机边缘发出的最强音!
“臣——苏定方——领旨——!!!”老将军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,轰然炸响!他单膝重重跪地,甲叶铿锵,抱拳的双手青筋暴起,仿佛要捏碎空气!“陛下安心静养!老臣此去,不斩安禄山狗头,绝不生还——!范阳不破,臣自刎于军前——!!!”
誓言如铁,掷地有声!苏定方猛地起身,再不看殿内一眼,转身大步流星而去!玄色的大氅在身后卷起一阵凛冽的腥风,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之气,瞬间充斥了整个甘露殿!
“陛下…陛下您撑住啊…”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,看着李琰胸前迅速扩大的血渍,心如刀绞。′精?武_晓′税_徃^ ¨埂.欣~醉,快/她强忍着肩骨的剧痛,用左手艰难地取过丝帕,颤抖着为他擦拭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。
太医令带着药童跌跌撞撞冲了进来,手忙脚乱地施针喂药。殿内一片压抑的死寂,只剩下李琰粗重艰难的喘息和药炉沸腾的咕嘟声。
李琰在剧痛和眩晕中挣扎,意识模糊间,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