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老爹猛地瞪大双眼,难以置信地望着苏俊,声音发颤:"贤侄,难道是你救的......"
被众人七嘴八舌挤兑得,始终插不上话的苏俊。此刻正在把玩着老人医案上的镇台,听到老人询问,便神色自若地应道:"老爹,那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。"
"机缘巧合?哪有这么简单!"金老爹激动地搓着双手,花白胡须都跟着微微颤动。
"你知道吗?当年明朝开国功臣徐达,贵为魏国公,就是得了背疽才丢了性命!这病一旦到了后期,连太医院的圣手都束手无策。我那日给黄瘪老鼠他娘瞧病,明知药石难医,开方子也不过是尽医者本分,听天由命罢了......"说到这里。
老人忽然凑近,浑浊的眼珠里满是惊叹,"贤侄,你到底是怎么把人,从鬼门关拉回来的?"
苏俊嘴角含笑,温声解释道:“老爹,这法子咱们先前闲聊时就提过。关键在于消炎灭菌,其实中医典籍里早有记载——像鱼腥草清热排脓,大蒜解毒杀虫,都是天然的良药。只是传统用法里剂量偏小,难以应对重症。”
他抬手比划着,眼中闪过一丝神采,“西医就高明在提纯技术,把药材里的有效成分浓缩成精华。别看一次用量不过指尖大小,却抵得上十几斤原生药材的药力。这就好比千军万马凝练出的精锐部队,对付病灶自然一击即中,和几克药材的效力不可同日而语。”
苏俊有意避开"抗生素"这个晦涩概念,毕竟药理提纯的现代医学理论,恐怕一时难以让金老爹理解通透。他巧妙地以传统药材为引,用老人熟悉的知识体系搭建解释框架。
话音落毕,苏俊眼中忽然闪过狡黠的光芒,半开玩笑地抚掌道:"说来,倒提醒我了,正好有了给这两个丫头这个期末的考题——让她们试试,从大蒜里分离出有效杀菌成分。"
想到让这两个,让自己头疼不己的女弟子,钻研时抓耳挠腮的模样,苏俊忍不住扬起嘴角,带着几分师长的得意。
然而此刻的金老爹却全然没注意到苏俊的调侃。
老人眉头紧锁,枯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太师椅的边缘,嘴里反复呢喃:“用量......难道症结真在剂量上?”
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思索的涟漪,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,整个人沉浸在对传统医术革新的遐想中。
而此时,黄瘪老鼠佝偻着背,悄悄把女儿李穗拉到角落。
他粗糙的手指微微发颤,在打着补丁的衣襟里摸索良久,终于掏出七枚泛着冷光的大洋。
掌心的老茧蹭过硬币边缘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,像是某种郑重的仪式。
“穗儿,”他声音沙哑,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疼惜,“现在你跟着苏先生念书,也是有学问的体面人了。”
他把大洋塞进女儿掌心,又轻轻合拢她的手指,仿佛在护着易碎的珍宝,“去裁几尺好布,做身新衣裳。别总穿这些补丁摞补丁的......”
话未说完,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那些没说出口的愧疚与心疼,都化作指尖颤抖的温度。
李穗的瞳孔猛地睁大,指尖触到大洋的凉意让她惊得后退半步:“爹!这钱哪来的?”
话到嘴边,滚烫的泪珠己顺着脸颊滚落。她盯着父亲凹陷的眼窝和肩头新添的补丁,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父亲重操旧业、在山路上持刀抢劫的画面,浑身止不住地发颤。
黄瘪老鼠望着女儿惊恐又痛心的眼神,突然意识到那个总躲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,如今竟能看穿他所有隐瞒。
他慌乱地摆摆手,干裂的嘴唇急促翕动:“穗儿别怕!这钱干干净净的!爹在石头村帮人开山凿石,天天抡大锤呢!”
他扯起衣袖露出磨出血痕的手掌,声音里带着讨好的沙哑,“你摸摸这茧子,是不是比以前更硬了?”
李穗的哭声突然决堤,泪水混着哽咽在脸上蜿蜒:“爹!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?那些做工的人,自己都饿得面黄肌瘦,哪来闲钱攒大洋?”
她攥着大洋的手微微发抖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“这钱女儿不能要,你若真疼我,就别再......”话未说完,她猛地将大洋塞回父亲手中,转身捂住脸抽泣起来。
黄瘪老鼠急得额头青筋暴起,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,突然转身扑向坐在太师椅上的苏俊。
他几乎是将七枚沾着汗渍的大洋拍在桌上,掌心的老茧与桌面撞出闷响:“苏先生!您给评评理!”
老人通红的眼眶里闪着倔强的光,干裂的嘴唇颤抖着,“我在石头村搬了整整二十天石头,手都磨得见骨头了!这钱,这钱绝对......”